中聯重科長沙麓谷工業園一瞥
規模宏大的成品停放場
在中國工程機械的品牌星空,中聯重科似乎總是收斂自己的光輝。
行業里一出出折子戲你方唱罷我登場總是熱鬧不絕,而中聯重科依然從容于“至誠無息,博厚悠遠”。
但這一切,無改于中聯重科成為中國工程機械利潤率最高的、最具成長性的企業。而對于湖南的新型工業化戰略而言,中聯重科的成長甚至帶動了一個產業的興盛。十多年前,長沙工程機械產業只是中聯重科一木獨秀,如今年銷售收入已達數百億元,產業集群已是生態莽原。
是否訥于言者,必敏于行?
先哲有言:山不到我面前來,我就到山的面前去。讓我們走近中聯重科,去探究中聯重科能量爆發的軌跡。
4700米,這是卓越企業與優秀企業的分界點,也是中聯重科能量爆發的高峰。而中聯重科的競合理念正是這種能量軌跡的出發點,拒絕“紅海”,詹純新的心中始終是產業發展的藍色夢想。
青藏鐵路,是一條天路;
拉薩則是現代中國人蕩滌心靈的地方。
心靈的潔靜,在某種意義上來自于對肉體極限的超越。
人直立于天地之間,有對大地的依戀,也有對天空的渴望。
要理解中聯重科,就首先尺度一下她曾經達到過的高度。
機械設備如同一個人,在缺氧條件下也會運行艱難。青藏鐵路要修建成功,就必須有與其高度相匹配的筑路裝備。
國外進口的筑路裝備,同樣也不能滿足青藏高原的施工條件。
這就是一個征服高度的事業。
上個世紀70年代,長沙建設機械研究院老一輩科研人員和中科院、鐵道兵的專家一起進行青藏鐵路施工機械試驗工作,為青藏鐵路二期施工打下了第一個勘探樁基孔。
2001年初,中聯重科決定為修建青藏鐵路研制高原型振動壓路機、高原型混凝土泵、混凝土布料機等高原工程機械。
2001年8月,中聯的高原型振動壓路機在青藏鐵路沿線西大灘,通過了機械工業高原工程機械產品質量監督檢測中心的檢測和認證。也就在這個月,中聯的高原型混凝土泵運往昆侖山口隧道工地。而后,中聯成為青藏線上混凝土泵所占份額最大的供貨企業。
青藏線海拔4000米以上的施工段,絕大多數是中聯的壓路機,海拔4700米以上的施工段,全部是中聯的壓路機。
記住:4700米,是工程機械裝備業的世界高度,是卓越企業與優秀企業的臨界點。
讓我們暫時告別對高度的景仰,再度回到對中聯重科出發之處。
在湖南長沙,從黃花機場到市區不足15公里的范圍內,聚集著中聯重科、三一重工與山河智能三家工程機械裝備業上市公司。這在世界范圍內也是絕無僅有的。
這一產業格局很自然讓人想起美國的汽車名城底特律:在那里聚集了通用、福特與克萊斯勒三大世界級汽車制造商;底特律也因此成為名副其實的汽車之城。
長沙,這一歷史名城,有一天城市的別名會不會是“裝備制造之都”?這不是不可能的。三家上市公司,行業年銷售額達300億元人民幣,裝備制造業已經成為這個城市的工業支柱。
人才,才是企業資產最具核心價值的部分,當許多人在為國有企業改革苦覓良方時,中聯重科通過機制盤活了人。機制是創新的第一推動力,中聯重科通過機制演變實現了能量的“核聚變”。
能量的聚變到裂變通過資本運作來誘發。長江東去,湘水北行,長沙這一中國裝備工業之都,每個企業都以自己的方式奔向蔚藍。詹純新說,只要創新成為一種習慣,無論從何處出發,世界始終是中國人的目的地。
獨木難成林。林者,生態之謂也。
中國工程機械裝備企業多數以城市名作為企業名或品牌名的限定詞,如徐工、柳工等。在這些城市里,品牌都是一枝獨秀。只有長沙的工程機械裝備業在上演“三國演義”。
長沙的“三國”之所以能夠鼎立,是因為各品牌間有著獨特的氣質。
中聯重科,科研院所的血液里流淌著老成持重,科技人員創業型企業又為其平添了堅韌與無畏。
三一重工,以民營企業所特有的靈活機制而在產業內迅速崛起,外向奔放。
山河智能,以中南大學為背景,游走于中聯重科與三一重工之間,在挖掘、樁工機械領域中異軍突起。
人們說,因為有了中聯,三一從婁底山區來到了省會長沙,因為有了中聯和三一,工程產業從此有了跨越式發展的磁場,各種要素的匯集使山河智能一蹴而就占有一席之域。
細細品嘗這三者之間的關系,居然有魏、吳、蜀的遺韻。
《三國演義》的精妙,總是在各國的合縱連橫之間。到了司馬氏滅蜀平吳之時,故事也就沒有多少看頭了。
從中國機械裝備業的大勢來看,打造世界級品牌的課題已經提到議事日程。
長沙的工程機械裝備產業集群,很可能就是中國工程機械裝備業世界級品牌的搖籃。
世界級品牌是一支藍水海軍,需要自己的航空母艦。只有在一個產業集群中,才能完成世界級品牌所必須擁有的裝配線。
簡言之,長沙擁有中國最完善的工程機械裝備業世界級品牌的生態。
這一生態最大的價值,就在于良性的競爭。這就是著名的“鯰魚效應”。
相傳古時日本的漁夫從遠海捕撈回來后,大多數漁民的魚都會死于船艙。只有一個漁夫的魚會活著回來。因為這個漁夫在船艙中放了一條鯰魚———吃魚的魚;因為有鯰魚的存在,其他的魚要不斷地游走,因此他們呼吸了大量的氧氣,所以存活下來。由此,我們也不難想象其他的漁夫的魚為什么會死。
這就是“底特律之謎”的答案。
我們到目前為此,尚不能判斷長沙的機械裝備業誰是吃魚的魚,誰是被吃的魚。
可能這一提問本身就是錯誤的。因為共生本來就是生態的本質。
競爭的意義就在于:任何良性的競爭,都或多或少地提高了競爭各方的生存質量。
這就是“長沙之謎”的答案。
從中國家電業的發展來看,海爾與海信同在青島;萬家樂與萬和同處順德;而美的與格蘭仕則僅有一條馬路之隔。
看來,冤家聚頭,才真正的是前世修的緣。他們相互競爭,又相互成就。
競爭,決非生態的全部。
產業集群的形成,又形成了資源集約、人才集約、市場集約、信息集約、文化集約。
集約是產業集群的核心競爭能力。產業集群內的競爭則使得資源、人才、市場、信息、文化保持著充分的活力。
產業集群之所以有類反應堆的效應,就是因為他們都具備了控制與導向的功能。所謂能量就是秩序;能量的反面就是熵,通俗地說,就是混亂度。
普利高津的耗散結構理論為人們帶來了樂觀的希望:在混亂達到某個臨界點上,會重新生成新的結構。
按此原理,產業集群內的競爭,只不過是一個區域內新的結構生成的前奏。
而人為地去消除行業內尤其是同一區域內的品牌競爭的行為,都是沒有理解到產業資源配置的內在規律。
中聯重科的掌門人詹純新曾經意味深長地說:“世界50強機械設備制造企業,兩個企業同在一個城市中絕無僅有的。但這不是一種現實的無奈,恰好,這是湖南工程機械的幸運。”這已經清晰地表達了中聯重科對產業生態的認知,也表達了對業內競爭的態度。
這是“和”者的競爭視角。
工程裝備制造業所涉及的范圍之大,是任何其他產業所無法比擬的。任何一家企業都不可能獨占這一市場。在同一市場之內,尚且有高、中、低端市場之分。正是要去滿足不同品類的市場、不同層次的市場的需求,才需要產業集群。
因此競爭的背后,是產業發展的和諧。屠格涅夫的名言是:讓大狗叫,也要讓小狗叫。這是針對言論自由的,同樣也適用于產業格局的判斷。
如果中聯重科是長沙工程機械裝備業的“通用”的話,那么這絲毫不否認“福特”與“克萊斯勒”的價值。
在底特律,通用、福特、克萊斯勒在對抗豐田的入侵時,利益是一致的。長沙工程機械裝備業諸雄,在對付跨國公司市場擴張時,利益同樣是一致的。
強者構和,弱者求和。
中聯重科的成長啟示,就體現在對自己成長環境的主動把握上。
身處中國工程機械裝備業的“底特律”,中聯重科沒有盲目地追求規模上的擴張,而根據企業發展的節律與自身的同化能力,有目的地進行企業間的重組并購。
中聯重科“和”的智慧,一次又一次地展現在對同城行業的重組,也展現在對待業內轟動一時的“徐工并購案”上,中聯重科始終保持著自己冷靜的姿態。
中聯重科比任何人都清楚該如何選取自己的成長之路。
自重的企業方能贏得強者的尊重。
在中聯重科的合作伙伴中,有奔馳,世界最著名的汽車生產廠家;沃爾沃,北歐最大的汽車企業;力士樂,世界最大的液壓件供應商;道依茨,世界第一流的柴油機制造廠商;西門子;日本歐姆龍株式會社、五十鈴公司、博世等。
強者尊重自己的競爭伙伴,并將其作為自己生存環境的有機組成部分。
對自己使命的自覺,對產業生態的尊重,是中聯重科鑄造自己高度的前提。
人才,才是企業資產最具核心價值的部分,當許多人在為國有企業改革苦覓良方時,中聯重科通過機制盤活了人。機制是創新的第一推動力,中聯重科通過機制演變實現了能量的“核聚變”。
中聯重科是原長沙建設機械研究院科技人員下海創辦的實體公司。正如中國所有的創業企業一樣,創業資金主要來源于自籌。
我們沒有必要去描述這個企業創業的艱辛。套用托爾斯泰關于家庭的名言:成功的企業大體如此,失敗的企業各有各自失敗的理由。
中聯重科用自行研究制造的混凝土輸送泵,迅速打開了市場,1993年盈利近300萬元,1994年開始扶搖直上,盈利近1000萬元;以后每年的盈利都幾乎翻番。
這個新生兒很快成為這個家庭的最為富有的成員時,家庭關系就會發生深刻的變化。
利益始終是變革的杠桿。
中聯重科的盈利曲線,讓長沙建設機械研究院的所有員工產生了無盡的想象:每個人都會尺度自己與這條盈利曲線的關系。
詹純新和他的團隊,這條盈利曲線的締造者們。選擇了去承載巨大的壓力和責任;選擇了讓所有長沙建機院的全體人員加入到中聯公司,就是所謂的“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這就不得不想起了當年的勾踐:在伐吳的前夕,勾踐將父老鄉親所贈的美酒,倒入河流與諸軍共飲。諸軍為之一振,一戰功成,大破吳國。
這也是機制的力量。生產力的解放程度,取決于人的解放程度。
面對著長沙建機院所舊有的人事格局,1997年,長沙建機院實行了“全員下崗競爭上崗”的內部人事制度改革,最終形成了“評聘分開競爭上崗末位淘汰”的用人機制與“薪隨崗走定崗定薪”為基礎的績效考核分配機制。
人事機制是一個魔法:它可以讓一些充滿活力的人迅速衰老,也可以讓暮氣沉沉的人,變得朝氣蓬勃。
耕耘者,守望著收獲;當詹純新承諾了收獲時,所有研究人員的勤勞與智慧的閥門也就從此打開。然而,這一強大的活力,如果沒有合理的導向,最終也會如涌入沙漠的河流,被滲透到地底深處。
中聯重科牢牢掌握了“創新”這一中國工程機械裝備業的發動機,再將這一發動機變成整個“中國建設”的推進器。
上個世紀末的中國,就是一個讓世界震驚的工地。大山推平,江河截流,可以說中國的地貌產業了深刻的變化。但是,令這一切發生的、令人聯想到工業文明標志的工程機械設備,竟是海外跨國品牌的天下!
工程機械裝備的投資或租賃費用,占有整個工程投資的5-8%%;如果這一局面不能迅速改變,“中國建設”的含義就是不準確的。
中聯重科的第一個產品是混凝土輸送泵。
當時這個產品的市場格局是海外特別是德國品牌占有中國市場95%%的份額,國有品牌僅占5%%。
中聯重科對這個混凝土輸送泵的開發,就定位在與海外品牌的直接競爭。
1994年,詹純新參加了在德國柏林召開的國際重型機械博覽會。
從此以后,德國就成了他心儀的地方。因為這里有他心目中最美的風景!
不是科隆大教堂,不是萊茵河沿岸的風光,也不是慕尼黑啤酒節的狂歡。
他心目中的風景,是那具有神秘力量的機械,他要解開“德國制造”的所有奧秘!然后,將其有機地嫁接到“中國制造”上去。
這就是中聯重科的“高位嫁接”!
有的人追求的是一步一步地去達到一個高度;有的人首先詢問世界的高度,然后將此作為自己的出發處。
詹純新無數次德國之行,就為問鼎于世界。為這,他曾累病在異國他鄉。
中聯自行設計的第一代混凝土輸送泵面市后,市場反應不錯。但也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質量問題。有人主張:趁著市場走俏,邊生產邊改進。這本就是中國式的處事之道。
詹純新的指令是:“停止生產,重新設計”。此后他的“高位嫁接”理論發揮出巨大的效應:對海外樣機的解剖,使中聯重科對競爭對手了然于心!
但這一次不是為了模仿,而是為了超越。
中聯重科第二代混凝土輸送泵終于設計出來了:在主要性能與國外同類產品相媲美的基礎之上,單一性能超越了國外同類的產品!
時光到了2004年,中國的混凝土輸送泵市場格局是:以中聯重科為代表的國產品牌占有95%%,海外品牌占市場的5%%。
這是個江山易幟般的傳奇!
傳奇就在一個以研究院為背景的中聯重科發生的。
在中國一提到研究院,就令人想到圖紙;一提到研究人員,就令人想到超凡脫俗!
長沙建設機械研究院,在中聯重科的創業之前,也是以賣圖紙為主業的。
為什么一個國家唯一的專業對口的建設機械研究院會在九十年代舉步維艱?
原因之一就是各工程機械制造廠為加強自己的核心競爭能力,相應加強了自己的研發力量。但更重要的是各類作為國家事業單位存在的研究院,沒有通暢的將成果產品化進而商品化的途徑。
能量的軌跡 ———中聯重科成長啟示錄(下)